过去的半个世纪里,江门新会残疾人士陈向群画了“记不清多少把”火画葵扇。
当得知记者要来看望,陈向群特意带了5把自己画的葵扇到学雷锋志愿服务e站。“这是心形扇,寓意是寓心于善,因为善和扇同音。”他轻轻拿起一把扇子。如今,陈向群每年会为新会区志愿者(义工)联合会画约把火画葵扇,全部用作义卖。仅在过去一年,陈向群向新会区志愿者(义工)联合会捐了过百把火画葵扇,筹集善款一万多元。
“群叔的火画扇每年都被一拍而光。”江门市新会区志愿服务直属总队队长梁瑞霞说,年新会共有名家境困难的学生得到联合会助学善款的帮助,其中就有陈向群的一份力量。
曾有人对陈向群说:“社会应该照顾你,你却走在前面,服务这个社会,我敬佩你!”“我不认为那是同情,我觉得更多的是对我的肯定和鼓励。”陈向群拿着手里的葵扇,笑着对记者说。
南方日报记者戴惠甜
拜师学艺
陈向群评价自己51岁前的生活——单调乏味。但幸好,还有葵扇。
小儿麻痹症让他无法行走,两条瘦弱的腿在宽大的裤管里显得单薄。然而对陈向群来说,他觉得自己并非不幸的人。“能够参与志愿服务,做火画葵扇义卖,我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陈向群说。
年出生在新会区会城街道的陈向群,3岁时患上了小儿麻痹症,腿像枯枝一样萎缩起来,从此只能“坐”在家里。
陈向群与火画葵扇结缘,最初也因为母亲。他的母亲是新会葵扇厂的工人。
年的一天,陈向群看到母亲带回来的一把火画葵扇,来了兴趣,问道:“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当时,随着陈向群渐渐长大,父母的担忧也越来越重,失去行走能力的儿子以后该如何谋生?
看着儿子,陈向群的母亲突然有了主意——火画葵扇不需要来回跑动,却需要全神贯注制作。儿子的性子沉稳安静,或许可以试试。
在母亲的鼓励下,17岁的陈向群拜新会葵艺厂的赵彬为师,学习火画葵扇。
新会是著名的葵乡。上世纪初,新会葵艺已发展到10个大类、上千个花色品种。在最鼎盛的时期,新会葵扇销售量曾达每年1.2亿柄。年,新会葵艺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走”出家门
烙画是在凹凸不平的葵叶上作画,稍微用力,笔头过重,就会烧穿薄如纸张的葵扇,一幅佳作便前功尽弃。
陈向群坐在家中,手握烙铁一画就是大半天,烙穿了扇、烫伤了手是常事。
熟能生巧,渐渐地,陈向群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个花草鱼虫的鲜活形象。他烙的火画扇可以被葵艺厂回收,第一次有了收入。
“每几天,母亲便从厂里背回一些葵扇,我就在家里画。画好后,母亲便把扇子背回厂里验收。”这一画,就是数十年。正如母亲所愿,火画葵扇成了陈向群的谋生技艺。
直到上世纪90年代,随着电扇、空调的普及,新会葵艺业开始大规模萎缩。年,新会葵扇厂倒闭,陈向群也失去了稳定的收入来源。此后,陈向群靠着给人断断续续画火画葵扇赚取微薄的收入。“没有订单,我就自己画,当做日常消遣。”陈向群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正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火画葵扇的传承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难。当时,很多人对葵扇的认识都停留在生活日用品上,很少人认识到火画葵扇的艺术价值。新会仅有数名老师傅传承了火画葵扇的手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传承人廖惠林就是其中一名。他也是新会葵艺厂的最后一任厂长。
此后,廖惠林不断奔走,推介新会葵艺,同时坚持在当地挖掘更多会火画葵扇的师傅。年,他终于找到了陈向群。
廖惠林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向群时,陈向群静静地坐在角落,怯怯地看着来访的自己,不怎么说话。后来闲暇时,廖惠林便来到陈向群家里,教他烙画,送了他一套新的烙画的火笔,还给他带来一些历史文献和几本火画葵扇的图样本。“他烙画好用心、很勤奋,坚持这么多年很难得。”
“患病后的48年里,我没有出过门。”从家里窗户看出去的街道,成为陈向群唯一熟悉的风景。
陈向群51岁时,一位朋友的拜访打破了他沉闷的生活。新会区肢残人士协会负责人林彤找上门,邀请他参加“残健同行”活动。
“年12月3日。”陈向群清楚地记得,在志愿者的帮助下,他在那天“走”出了家门。
在那以后,陈向群又参加了几次活动。每一次他都感到“大开眼界”。但让他更为印象深刻的是陪伴在他身边的志愿者。有一次,志愿者组织他们到景区里参观,有一段路不太平坦,志愿者便背起了陈向群,带他走到下一个参观点。看着满头大汗的志愿者,陈向群平静的内心仿佛被投下一颗石子。“他们对我这么好,我能对他们做些什么?”
年开始,陈向群陆陆续续参加了不少志愿服务活动,一般是协助维持活动秩序。年3月,陈向群正式注册,成为一名“有身份”的志愿者。
五星级义工
在新会区的志愿者队伍里,陈向群名气不小。
年,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陈向群的作品《龙凤呈祥》拍出了元的高价。
拍卖最初的成交价是0元,当陈向群坐着轮椅上台致谢时,竞拍者马上更改了报价,将价格提高至元。竞拍者对陈向群说:“社会应该照顾你,你却走在前面,服务这个社会,我敬佩你!”
成为志愿者的时候,陈向群就苦恼,自己身体条件有限,如何参加志愿服务。其他的志愿者朋友就鼓励他:“群叔,你画的葵扇这么漂亮,不如拿出来义卖吧。”陈向群觉得可行,便答应下来。前半生,陈向群画火画葵扇是为了谋生,后来则是为了帮助他人。
“能帮到学生仔,我好开心。”由于身体原因,陈向群没上过学,也因此,对助学这件事,他非常支持。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家里画一两把火画葵扇,存起来用作义卖。
从注册至今,陈向群的志愿服务总时数超小时。年,江门市五邑义工联合会向陈向群颁发五星级义工证书。今年6月,江门市五邑义工联合会向他颁发“星级义工服务金奖”。
从服务e站回到家,陈向群打开台灯,坐到一个不到一平方米的工作台前,左手撑着扇面,右手隔着棉布夹起火笔,小心翼翼地在扇面上勾勒,坚韧的竹子、热情的鲤鱼、优雅的荷花……千万种对生活的感慨与向往,从火笔汇入扇子里,像汇成一条河,又从扇面上流淌出来。
策划:何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