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十万”的故事在潭山、天宝集镇地区广为流传,其内容大致是:相传南宋初年,在潭山集镇东侧的三千岭中生息着一支刘姓氏族,俗称“刘十万”。当年岳飞抗金剿匪路过此地时,站在合面街花楼上看热闹的村妇戏言“千军万马从胯下过”,被岳家军士卒听到,非常气愤,一把火将寨中房屋尽数焚毁。刘氏族民从此迁出三千岭,并留下“先有刘十万,后有潭山街”的俗语。
图为三千岭中的“刘十万”原址,现被树林覆盖
又相传:当时“刘十万”非常繁华,在三千岭中除合市街外,还有摆船坵、戏台等公共场所,有赛龙舟和社戏等活动,一般的村落根本无法去相比。
图为传说中的摆船坵
笔者儿时生活在潭山,每当听到人们提起此事时,都会远眺东边的三千岭,猜想居住在这大山里的是些什么人?他们的后代现在又在哪里呢?
而今已过天命之年,这些谜团一直萦绕在脑海中,通过查阅各种史料均无一字之获,偶然的机会听说在店上《天宝南平刘氏族谱》中有“刘十万”的记载,故想方设法弄个究竟。
《天宝南平刘氏族谱》九修于民国三年(公元年),其中就载:
“四十六郎,行,讳从政,字钜才。宋绍圣三年乡举任潭州刺史,置田万顷,人称为刘十万。”
另外,谱中有篇由雷孚撰的《从政公号刘十万传》文章,文中提到:刘从政(公元-年),享寿八十余岁。宋绍圣三年(公元年)由乡举诣大学,因直言疏上不纳,解组旋里。而以素封自乐,习行陶朱之法,累赀十万,人因号焉。“陶朱”是指春秋时期的范蠡,在帮助勾践灭吴后激流勇退,通过经商成巨富,“陶朱之法”乃是指范蠡的经商之术。宋靖国初(公元年),以筠州推官崔鶠辩司马光、章惇之忠奸,荐拔前之谏言者复用。刘从政遂起知潭州,在任不到一年,便辞官回乡。
图为族谱中的《从政公号刘十万传》
这篇传与谱表记载略有不同,查《新昌县志》和《长沙府志》均无刘从政乡举和职官记载,或许是宋朝乡举人员无载和任职时间较短所致。
据传,当时刘从政拥有的山林,自三千岭起一直到同安,东西连绵15公里,可谓巨富。拥有这么多山林目的,主要是出产竹木原料,二是极有可能生产竹纸,或许是古天宝地区竹纸生产的鼻祖,当然这需要做进一步的考证。
刘从政的父亲是刘仕章,祖籍吉州。据谱载,刘仕章于宋庆历年间(公元-年)任袁州分宜主薄,逢游宜丰之境,见山水美胜,相中一个叫“新市里”的地方,便把家迁居于此。
图为族谱中记载的新市里
“新市里”地名在清《新昌县志》中无考。不过在《天宝南平刘氏族谱》收录的一篇撰于清道光三年的重修族谱叙文中有提到:仕章因官袁州分宜县,遂徙于宜丰辛会市。因此谱中所说的“新市里”应指辛会市,是早于会市刘氏居住在辛会的一支刘姓。自古以来,天宝辛会存在不同的称呼,如清康熙乙巳《新昌县志》记载的集市中,元朝就有新会市,明清时期又改称宜阳桥市,同时记载的乡社中先后有天宝乡三十三都上会、中会、下会、新会市等地名。故“辛”乃是由“新”演化而来,在当时有“新”和“辛”通用的称呼。在铸于宋崇宁二年(公元年)的元康观铁钟上铸有“筠州新昌县天宝乡宜丰团辛会排班岭”文字,说明“辛”的称呼就已开始使用,铸钟年代与刘从政生活年代同处一个时期。
图为族谱中新市里又称辛会市
南宋初年,岳飞征战宜丰剿匪抗金,居住在辛会的刘从政后裔三十八郎见岳家军兵饥,便慷慨解囊,施粥于岳家军,这便是天宝施粥坪地名的由来。
图为族谱中记载的施粥之举
在一些文章中常把施粥坪与会市刘氏混为一谈,因为会市刘氏后人在此建宝书楼,又称施粥亭,并流传“墨庄”二字是由岳飞感于施粥之举而骑马书赠会市刘氏,其实这是不对的。据史料载,相传岳飞转战宜丰是在宋建炎末(约公元-年间)的事,而会市刘氏始祖刘椿是在宋光宗(公元-年)期间任大姑司巡检,是岳飞转战宜丰二十多年之后的事,故不存在施粥之举和书赠“墨庄”二字的可能。而且刘椿迁辛会后单传四代,至第六代才分为上、下四房,从此人口开始发展,逐步成为古天宝乡望族。
又据《天宝南平刘氏族谱》载,宋淳熙中(约公元年),草寇复作,三十八郎因为避寇,携家族从辛会迁往南平。
南平地名在清《新昌县志》同样无考,但是根据传说,南平刘氏曾居住在三千岭,此岭属古阳寨山系,其中就有《新昌县志》记载的南坪地名。在宜丰方言中,“平”与“坪”读音相同。为慎重起见,把《天宝南平刘氏族谱》中存有的《天宝上南平刘氏阳基图》与南坪卫星图相比较,依地形发现在天宝后街与东港之间、南北米范围、海拔米的半山中有很多相似之处,其南边是南坪,北边是三千岭。按谱图所示,其祖基在三千岭处,祖基南侧是合市街和粜米厂,西面是摆船坵,周边分布着许多梯田,但目前均已无迹,被树木覆盖。由此基本可以确定这块区域就是族谱中所述的南平。
图为三千岭中荒废的房屋
《天宝南平刘氏族谱》又载,南宋末年,南平刘氏又从南平分别迁往奥米、县治北、县治东,由此又分三支。略算下,南平刘氏在三千岭中繁衍生息有近年之久。那么为什么要放弃南平举族迁出呢?谱中所记是避胡元兵灾搔乱,由于宋元时期发生的宜丰兵事在《新昌县志》中无考,故无法判断其真假。因为按常理,既然是躲避兵灾,又为何仅迁到距三千岭3.4公里的奥米和县城附郭等人口密集和容易遭受兵灾之地呢?笔者分析有两种可能,一是被元兵驱赶出山。二是此时横贯天宝乡的古驿道商贸活跃,大山中已无法满足人口增长和生活的需求,各氏族陆续迁到古道沿线聚居。如其中就有原在陈家岭上的后坊陈氏。因此,南平刘氏也是适应时代的发展而迁下山。南宋时期,在潭山和天宝地区已陆续迁入不少的氏族,他们沿古道两侧开垦洑溪和儒溪冲积形成的滩地,逐步形成村落。如据《盐乘》载,就有会市刘氏、后坊陈氏、巷口谢氏、东港胡氏等等。
其中刘云夫带领的一支迁到奥米,此时早于南平刘氏迀出大山的后坊陈氏已在穿过奥米的古道上经营有店铺,俗称宅前。此时在奥米的还有毛氏和廖氏两族,后不知什么原因迁出,在奥米山林留下毛氏坟茔和故廖家巷地名。刘云夫卜基于奥米宅前的店铺上方位聚居,故名店上。在古代,土地决定一个家族的生存空间,对土地的争夺,不亚于国家对领土的掌控。后坊陈氏与南平刘氏在奥米之地和谐共存至今有余年,他们祖上必然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图为三千岭风光
综上所述,所谓三千岭“刘十万”被岳家军所燬是没有根据的,相反,当时居住在辛会的“刘十万”后裔还帮助过岳家军,而“刘十万”家族的两次迁徙都跟时局混乱有关。不知哪位好事者?臆造“刘十万”的故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话头,一直流传至今。